诗的笼子 姜涛老师讲座笔记

关于如何读诗:


石头是石头的钥匙

语言的诗是语言的钥匙


诗歌不属于神,诗歌属于凡人。

而我们的神,一个薛定谔的神。一个光之二相的神。


今晚的姜涛老师的讲座,解决了我一直以来关于诗歌的很多困惑。譬如,诗歌的本质是什么?诗歌与生命的关系是怎样的?诗歌的理想形态应当是是怎样的?诗歌的存在形式(如音乐、建筑、图像)发展与新诗的具体关联?以及诗人的理想归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疯狂或选择自杀的诗人)?我们应当如何读诗?

另外,是见到天才的惊艳。姜老师讲话的声音不大,但深稳,思维清晰、反映敏捷而率真坦诚,不仅是一位有趣的诗人,更是一位理想中的学者。结束以后,我同八月同学在初阳大门口又意犹未尽地谈了半个多小时。特记下讲座中对姜涛老师所陈研究观点的理解与思考。为这一惊艳的时刻。


                    《蝴蝶、天狗与诗的笼子》姜涛


新诗之新,在于其内在生命力的爆发与持续。


先谈其本质,格律是形式之笼,既定的意象含义也是诗歌内容之笼。

如胡适《蝴蝶》带来的“新的情绪触动”(废名),“文字感觉之更新之文学史”(林庚),是讲诗歌之活,蝴蝶之孤独带来的一种象征灵动的空缺,“白话汉语诗中等待新的隐喻空间的自己”(颜炼军)。新诗的感觉与活力,是否意味着诗的内容是形式之马,而形式是内容之车?不是的。形式与内容是如太极二鱼相互包含循环引导而后成一体的关系。而对于诗人而言,往往是新的感受带来新的形式。


活的诗歌。诗歌的活。

传统的诗歌之所以走向僵化,是因为古藤老树昏鸦成为词语后的抽象堆砌。如同已成型的首饰,只是变化了佩戴的位置和搭配的方式,而佩戴的人本身的面貌并不彰显。

此刻,突然理解海子读荷尔德林后的感受:“诗是烈火,而不是修辞。”是的。诗是肉体,而非可脱下的服装。或者更确切地说,诗是生命,而不是躯壳或其他可摘下的装饰。诗是情绪,而非表情。

讲郭沫若《天狗》所蕴含的时代精神(zeitgeist),“似摇滚乐的节奏”,让我联想到一个词,大生命。

诗歌是关于生命的。诗歌关乎生命的气质。求理想之诗歌,便是求理想之人格。



关于新诗之笼。笼,除了诗歌与现实的界限(诗歌的意识形态),根本还是在于诗歌的存在形式(语言之笼)。

那么,语言描述之外的东西存在吗?

或者是新的事物出现后才存在语言中呢?

毫无疑问,新诗在形式与内容的高速、猛烈的撞击与变化的节奏,是随时代的节奏而发展的。相对于漫长而缓慢的古代,人类社会步入现代化的三次产业革命加速改变了社会的发展形式和物质形态。现实是马,而诗歌是车和车上的人。于是诗歌是反映当下的,也是引领未来方向的;而现实之马正带我们这些车上的人往新的未知去。

那么我不妨也大胆地猜想,在新的产业革命、意识革命到来时,我们的诗歌也会有更新的面貌。我们的语言也会有新的面貌,汉语,还是其他通用的日常语言将不再是诗歌的局限;计算机语言、数学语言,将成为新的诗歌形态。



当诗人经历了他能经历的一切,抓住了生命之本相,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再带给他惊奇的时候,从容赴死,他一定勇敢万分。因为他毁灭在这个世界能看到了最后的笼子,去寻找这个世界语言外的未知。

海子那只笼中之鸟,并不一定是摔了下来。他穷尽了语言的局限,便主动毁了当下的笼子。

大笼是肢体,小笼是细胞,而细胞是生命的本质。是特性,也是局限。而对于成熟的诗人而言,大笼已毁,他翔于蓝空,正欲穷尽蓝空;同时,一部分人找到了那只最小的笼子,他便一直变换姿势跳啊跳啊。

存在不可能是无凭的。再浅一点,光“无凭”这个词,也还是凭着我们的语言与思维,存在在这个系统中。

现代化固然是铁笼。而语言本身就是一个笼子。

想到《逍遥游》,行舟凭水,展翼凭风,彭祖岁久而大椿岁千,皆有所限;又如列子御风,犹有所恃。如何无凭?唯有忘凭。

笼子是诗的宿命。

凭是一切的宿命。

即便是诗。

但在所有凭风而行的飞鸟中,诗,无疑是最丰富、最轻逸、最美丽的一羽。



林庚提出的将“自由融于自然之中”,以规避自由诗之思想尖锐而易限于狭、自然诗之均匀广漠而失于空的弊端,使得“文质彬彬,惊警而从容”,在诗中达到和谐之生命。颇似“见山还是山”的意韵。

再思考,诗能带给我们什么?

一种自我的状态。生命的姿势,气质。对于一个生命短暂的生物而言,诗歌是气质之外化。到此,方理解北岛说的“诗歌是一门终身修行之手艺”。固姜涛先生说,写诗是“文与情的滚动”。

读诗写诗,都是一个求道修炼的过程。

在知道了所有可能的结局以后,就是如何滚的问题了。


滚吧。



予焕,于青轩

2017年10月12日

晚风如帆

(原载公众号 草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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