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山松

◎夜

黑夜高悬在山上高悬在树梢

高悬在你的头顶

莲花山上的佛号在黑夜里流淌

山的精魂在莲花上飘浮

点燃一千本佛经

只能照亮黑夜的一角

而焚烧一个人余下的灰烬

并不比一本佛经更多

在黑夜里迷路的人

是那些失去了母语的寒风

他们左冲右突

怎么也冲不出辽阔的地平线

不要在黑夜面前提到孤独

孤独是被黑夜裹住的

那枚枣核一样袖珍的坟

只有乌鸦

才能把黑夜叫醒

◎星河

星河是一条凝固的河流

是黑夜来不及撤走的一些病句

聚集在一起

就成了黑夜丢失的眼睛

这么多星星都撑不起一页佛经

任凭月亮船自由穿梭

任凭一些汗滴随意结晶

任凭所有的词语都找不到词根

起句都成了阿弥陀佛

黑蜘蛛无处不在

是星河里的一个变种

它把用黑夜织成的网拦住下游

只有萤火虫

才允许漏到人间

◎归期

古人结绳记事时遗忘的一个结点

一直留在你的心里

后来随着夜色的加重不断后移

当夜色沉得再也搬不动时

你终于能够确定

黎明的火种可以从中间裂开

而你的归期

一直都悬在月亮的勾尖上

等待黑暗大法官

和星星陪审团的最后判决

被星星盯梢的日子是多么惶恐

宁愿被岁月包围

再去慢慢寻找时间的出口

◎秋意浓

一片落叶让你看清了季节的脸

让你藏在一粒米中的钟表

因为电力不足总是比过去慢了半拍

尝试抓起一缕秋风

仿佛抓起一些干冷的旧日子

而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对于一个季节的修辞

终究少了一些花腔

学会酿造

用黑暗和光明的绝技作为酒曲

你将如何承受强烈的碰撞

在路边随手捡起一个废旧的塑料袋

你就捡起了一段乡愁

看来秋意是越来越浓了

而那些赖在秋天不愿意出来的人

多半是一些外乡人

◎萤窗梦

被过往的秋风一而再再而三地简化

你始终未能逃出窗口

是星星用晶莹和清澈在纵容你的失眠

如何从秋天返回到春天

是一个涉及到哲学的命题

这时数学起到的作用只限于正负数的问题

你的梦想在夏天就开始透支

用你残余的一点信用又能支撑多久

是流星终会放弃天空

而你只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让你怎样才能放弃草丛

还有那么多蚯蚓

那么多蛐蛐

等待你照亮回家的路

2017．8．28